告白任務Ⅰ
一日，白澤難得早起，趁著徒弟還在夢境裡時，走在桃花林裡散步，仔細地觀察桃子的生長狀況，心想著再過數日，這批製藥用的仙桃就可以採收。這回他施的肥不同，透過清晨的陽光，還可以見到桃子閃著淡淡地金光，看來品質相當地良好，讓白澤不禁笑彎了眉眼。
還在思考這年的金丹訂貨量要怎麼消化，便在桃花林中見到一名陌生的天女。雖然在名義上，桃源鄉是白澤的私有地，但其實他從來不設限，對他人來到這裡溜躂之事也從來沒在意過。
甚至會跟來者喝酒聊天，共賞良辰美景，佳肴美酒。
他樂意結交朋友，也沒因為對方種族性別年齡身分而有所拒絕，只是對於女性，白澤更樂意在第一時間就敞開雙臂，熱烈歡迎。
那天女身穿著桃色的華服，左耳上繫著條紅色的流蘇，雙眼略嫌細長，眼角帶著紅印，容貌與白澤有幾分相像，見著他便眉眼笑彎地迎面走來。雙手合十放在臉前，頭微低，眼睛微微上視地柔聲說道。
「總算是見到您了，白澤大人，請您實現我的戀情。」
見這姿態，白澤下意識地就點頭回道。
「好，沒問題，我幫妳。」
「所以，這就是您做各種巧克力的原因?」
一大清早，打開房門就見到正在廚房裡忙碌的白澤大人，讓桃太郎下意識地便關上門，過了片會兒才打開，略顯哀傷地發現他的眼睛與鼻子並沒有問題。
房間裡充滿了巧克力的香味。
其實他對這種味道並不太熟，畢竟桃太郎生存在人間的年代之中，並沒有這樣的東西；是到了白澤大人門下才開始有所接觸。雖然白澤大人不愛甜食，但小姑娘們喜歡，而為讓她們高興，這位神獸大人在製作甜品方面也相當地有心得。只要那個成品沒被他奇葩的審美觀給毀了，就色香味來說可稱得上是極品。
白澤大人不管在什麼方面來說，都是個讓人感到殘念的傢伙。
雖然除了那名鬼神之外，從來沒人敢對他這麼吐槽。
聽完了白澤的說明，桃太郎捂著額，一邊為接下來幾日可能都要跟這甜膩膩的味道打交道而感到心塞，一邊為他這上司看到女孩子，智商與判斷力就直線下滑的慣性而感到頭疼。
白澤大人可是政治方面的祥瑞之神，專長根本不是愛情好唄?若是的話，他的情路就不會走得這麼坎苛，想那被女孩子連續甩掉的記錄，正常人早該心碎了好唄?哪還能在那笑道現在的女孩子真是有活力。
怎麼會有小姑娘向他祈求實現這樣的願望?
是腦子不好呢?
還是看準白澤大人對於女孩們的請求總是盡心盡力，就算不是自己的專長，也會努力地達成這點?
「嗯，沒錯，雖然古今中外示愛的方法百百種，這是目前最通俗的唷。就算這一開始只是為了販賣巧克力而做的商業廣告，卻很成功地讓人將愛、告白與巧克力做為連結，特別是日本地區。就算自己不好意思給予，放在櫃子、桌上或由其它人轉交都可以表達自己的愛意。是種既含蓄又熱情的表達方法，跟小鈴子的形象很合呢。」
一邊留意溫度的變化，白澤一邊說明選擇做巧克力的原因，完全無視於在旁的桃太郎顏面變得扭曲。
「小鈴子?」
「就是今天早上遇到的那名天女，笑起來時，右頰有個小酒渦是名相當可愛的小女生。嗯……，就感覺跟桃子太郎有點像呢，若是你見著她的話，一定會喜歡的。」
「喔……。」
雖然不明白白澤大人所說的相像是什麼意思，但就過往的經驗告訴桃太郎，沒事別對白澤的話深究，那只是損傷腦細胞的愚蠢行為。
完全得不到得任何的利益。
只是，明明今早才見的面，就能夠知道對方的個性與特性，該說真不愧是閱人無數的白澤大人嗎?
「不過，只是要送巧克力，買現成品不就好了嗎?」
因為白澤正佔著廚房，看起來短時間內是無法使用，桃太郎很乾脆地放棄煮早餐的大業，轉向冰箱企圖找到麵包、包子或是饅頭之類的食物。
卻發現裡頭已經放了幾盤成品。
這位白澤大人是打算做多少的巧克力?
勉勉強強地從底層挖出兩片麵包邊，這時候他就會羨慕起那些吃草的師兄師姐，至少不用擔心自己被上司給餓死。
「親手作的跟買現成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吧?而且與其它人也沒有區別性，除非是廚藝差到會讓人中毒，否則還是親手做比較好呢。既然是為了傳達小姑娘的心意，我想做出那一吃就知道是誰送的巧克力，最好一吃到就能想到她，只是這實在有點困難……。」
小心地攪伴巧克力漿，白澤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停了下來，看著桃太郎露出抱歉的笑容。
「忘了你還沒有吃早餐，可以再等我一下嗎?目前只有做好的巧克力可以吃，有桃子、紅豆、柑橘，玫瑰與金魚草風味的，選自己喜歡的吃吧。」
雖然很感謝白澤還記著他沒吃早飯這事。
但金魚草風味?這到底是怎樣的惡趣味?想到那些在田裡扭來扭去，不知道該說是動物、植物還是妖怪的金魚草，桃太郎瞬間便對這些浪漫的象徵物失去興趣。
即便明白彼世中有不少金魚草的狂熱份子，自家上司有出品的金魚草濃縮精華賣得也相當不錯，但，金魚草巧克力?
真得有人會想吃嗎?
又不是那位閻魔輔佐官。
「非常感謝，但早餐我還是想吃白飯配醬菜。對了，那位鈴子小姐想實現的戀情對像是哪位?既然是拜託白澤大人，那麼，想必是您熟識的人吧?另外，那位小姐為什麼不自己準備告白禮品?全數由白澤大人完成似乎說不過去。」
白澤一邊呵呵地笑稱桃子太郎真不愧是日本人，一邊拿出了盒，完全看不出是什麼的黑炭，面露出苦笑。
看到那黑炭，桃太郎想也不用想，便明白為什麼他的上司得親力親為。
看來白澤大人之所以會提到廚藝差就別自己做這事，是有前因的。
「呃…，我明白了。」
「雖然女孩子有心意就行，但這個成品……實在是很難送得出去。」
笑聲變得有些乾澀，原本專注澄明的眼神也變得渾濁，充分地表達出來看到成品時，白澤大人內心中的萬馬奔騰而過只剩下滿目瘡痍的心情。
若是他看到女孩給的巧克力長成這得性，大概只會認為是整人道具而不是告白禮品。若只能做出黑暗物質，就麻煩到商店購買達人製品好嗎?
腹誹了數句，桃太郎拾起一塊鈴子小姐製的巧克力，心想著，這可以當成止血劑用嗎?還是瀉藥呢?不管是哪一種，他都完全不想服用。
「確實如此，說不定還會將人嚇跑；當然可能也有沒舌頭的奇葩人士吃得下去。」
「雖然有些口味特殊的人說不定會喜歡。但小鈴子想要表白的對像並不屬於其一，那傢伙雖然會吃些奇怪的東西，但味覺倒是挺好的。」
「那傢伙?該不會?」
對這個名詞起了反應，桃太郎瞬間眼中閃過道精光，既喜愛金魚草，又能讓白澤面露嫌惡的人，全彼世中就只有一位鬼神。
「就是那隻惡鬼。」
好吧，
這下桃太郎確定那名叫做鈴子的女孩，不是腦子不好，而是心眼不好。
全彼世的人都曉得這一神一鬼不對盤，請白澤幫忙達成與鬼灯的戀情到底是哪一招?
就算不顧慮到白澤大人的心情，好歹擔心下鬼灯先生會不會被下毒啊!
桃太郎還記得白澤拿著毒藥罐要鬼灯喝下去時的場景，就不禁為此捏了把冷汗。雖然以他們認識與合作的時間來看，真要下毒早就下了，也等不到現在。
「您到底是為了什麼才答應這件事的?」
好不容易等到白澤將料理區讓了出來，桃太郎邊覺得今天他一定是下床的方式不對，才會遇到這麼詭異的事，一邊打開米缸，洗米煮飯。
白澤大人可以吃水果當早餐，他可不行，沒吃飯就一點體力都沒有。在現下他就是肚子空空，才覺得一切都光怪陸離。
「等事情都答應了，小鈴子才說她的對像，我也很傷心啊……一大早遇上的女孩竟然是跟我許下這種願望……。」
將最新的成品收起，白澤嘆了口氣揉捏著肩膀，然後渾身沒力似地癱坐在椅子上，低低咕咕地念道。
「早知道就不要出門散步了，不過，若沒有那麼早出門，小鈴子不就得在那裡等上老半天嗎?若是染了寒濕之氣就不好了……。唉……。」
這到底是怎樣的抱怨?
桃太郎不禁抹去額上劃出的黑線，真該說不愧是女性之友，就算女孩對他造成心靈上的傷害不止一千點，基本上還是擔心人家的身體健康。
正常來說，不是該抱怨女孩挖陷阱給他跳的嗎?
看著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白澤大人，桃太郎覺得自己有些同情，但又不太同情他。
自顧自地煮起味噌湯。
「既然答應了也無法反悔，那您打算怎麼幫她?做出美味的巧克力就行了嗎?」
「如果只是這樣那就好了……。」
「意思是?」
「因為小鈴子說的是實現她的戀情，所以，雖然這種東西本來就不可能百分之百實現，就算是請託結緣神或是丘比特那般神明也無法保證。但至少也得讓那隻惡鬼知道她這分心意。」
「呃……，到底為何不自己去告白?」
捏著眉心，桃太郎開始懷疑這是整人遊戲裡的橋段。
聽小白說，現世中有些節目會有這種惡劣的設計，故意挖個洞給人跳，然後在旁邊拍攝別人苦惱的模樣。
而最能讓白澤大人苦惱的，大概便是要他與那位輔佐官大人好好相處的這種要求。就算他沒有挑臖，鬼灯先生也總是可以找各種方法來氣白澤大人。花樣多變到都可以說是一種愛了。
當然，對於白澤大人來說，真心一點都不美好。
「嗯……，這當然也是有原因的，只是那個原因嘛……。總之，就是她不方便自己去做，所以才得請人代為轉達。」
完全沒察覺桃太郎在腹誹什麼。
白澤有氣無力的說道，雙眼空茫地看向天花板，看得桃太郎也不禁抬頭，看看天花板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吸引白澤的目光。不過，什麼都沒有看到，便將視線收了回來，繼續專注在自己的早餐上。
「所以說，您至少還得幫她轉交巧克力?這種事情可以請其它人幫忙吧?畢竟鬼灯先生是地獄的官員，請獄卒代為轉交不是更為適合?」
「你覺得這真得可行嗎?」
將視線移到桃太郎身上，白澤扯了下嘴角。
不是他要小瞧鬼族的辦事能力，只是，不管是請男性獄卒，還是女性獄卒代為轉交，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若是由男性轉交呢，大概會被鬼灯打飛，若是由女性轉交呢……，也還真不知道會不會遇上他的粉。
東西沒轉達便罷，若是被人視成情敵攻擊那就不太好了。
女孩們間的嫉妒可是很可怕的。
「確實有困難。」
想像了下會發生的狀況，桃太郎搖頭否定了原先的主意。
然後又想到在不喜處工作的動物三口組曾經告訴他的逸事，深深覺得，可能請白澤大人轉交最為實際。
至少，絕對會與其它人給的東西分開來。
「上回聽柿助說，去年趁著情人節向鬼灯先生告白的巧克力就堆得像座小山，最後被鬼灯先生拿去煮黑暗巧克力鍋，要所有人一起享用。聽說那時候地獄下起雨來，讓人分不清臉上滑過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那傢伙在搞什麼啊?女孩子花費心力為他準備的東西，竟然就這麼地被糟蹋掉?是鬼啊?」
「本來就是鬼。」
直白地吐槽完後，桃太郎雙手合十，感謝這日仍有美好的早餐可以食用。
對白澤的抱怨呈現右耳進左耳出的狀態，直到吃完才又說道。
「聽說有女士為了迎合鬼灯先生的奇葩愛好食材，而做了各式各樣的嘗試。若不是小白不能吃巧克力，大概就會加入食物中毒急救團裡頭了。白澤大人您應該對那時兵慌馬亂還有印象吧?」
閻魔廳的常備藥物完全不夠，大批腸胃疾病患者被送到極樂滿月，嚇得店裡頭的其它客人趕緊逃離現場。為了平安送走這些患者，那時所有的實習藥劑師都出動磨藥，但就算如此，桃太郎仍是被折騰到完工後倒頭就睡，肌肉酸痛了好幾天。
白澤還為了補齊被消耗掉的藥材，四處奔走了一段時日。
「啊……就那個啊?」
捂著面，白澤嘆了口氣。當時所有的患者都不肯說明到底是吃了什麼，原來是這種原因，不管是吃了自己做的巧克力中毒，還是吃了別人做的巧克力中毒，又或是因為無良上司的一時興起而中毒都不是能夠說出來的慘案。
但讓慘案發生的原兇，到是唯一沒食物中毒的傢伙。
真不知道那隻惡鬼的腸胃是怎麼訓練出來的。
「原來原兇就是他……，桃子太郎，當時我們有跟他收緊急服務附加費用嗎?」
「很可惜的，沒有。」
「真是遺憾，應該跟他要點精神補償的。」
閉著眼，沉吟了一會兒才又喃喃說道。
「嘛……，算了。不過，這麼說來，送他巧克力似乎沒什麼意義，真奇怪，那傢伙明明就喜歡這種點心甜品，還是做成巧克力蛋糕會比較好?」
「巧克力蛋糕?」
對這個名詞緊皺著眉頭，這似乎與鬼灯的形象完全不符合。
雖然聽小白說過，鬼灯先生出乎意料的喜歡甜食，但總覺得是宇治金時那一系列的產品，而不是蛋糕這種充滿女孩子氣的食物。
桃太郎對於腦中浮現出來的畫面打上個叉叉，將那替換成肉他還比較相信。小白上回說鬼灯先生可以面不改色地吃掉超大份，連牠都快撐死的肉排時，表情可是相當驚人。
「啊，那傢伙還蠻喜歡的，每次到現世時都會去做甜點巡禮唷。」
您到底是從哪裡得知道這樣的八卦的?
忍下這樣的吐槽，桃太郎將話題拉回到那個莫名其妙的告白任務上。
「姑且不管是不是做成蛋糕比較好，重點是，您要怎麼交給鬼灯先生?東西被當場毀掉的機率是有的吧?」
基於過去的經驗。
鬼灯先生會直接取用的只有所訂購的藥品，若白澤大人手上拿著兩隻蘋果糖，他鐵定是吃下已經被咬過或是靠近白澤的那一個。
當然這只是個假想畫面，就桃太郎的印象中，白澤只會將這些小禮品送給女孩們。鬼灯會從他手上得到的，基本上，都是搶劫而來。
簡單粗暴到讓白澤想贈予的對像落慌而逃。
也不知道安什麼居心。
由於白澤大人的心情會因此變得很糟，所以，桃太郎一直不敢告訴他一個會讓他心情變得更糟的傳聞。
鬼灯先生之所以會攻擊正在把妹的白澤大人，是因為裡頭有著深深的愛。
說真的，桃太郎真心佩服流出這種傳言的民眾的勇敢程度。
雖然應該沒有人敢在這兩位大人面前提到這種傳聞。
「這也是我煩惱的點，不過，即便跟小鈴子提到有這樣的風險，她也沒打退堂鼓。說即便如此，我也是那隻惡鬼最常遇上的神明，就算成功率低了一點，機會也比其它人大。」
面容呆滯地張著嘴，用力地呼出口氣。
桃太郎仿若看到白澤的靈魂隨著那口氣而飄到體外，這確實是個會讓他吐血三升的說法。
明明白澤大人避鬼灯先生唯恐不及，卻仍然經常在各種奇怪的地方遇上他，都不知該說是種緣份還是詛咒。
「雖然小鈴子也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女孩，但每回聽到，都覺得心塞啊。」
「以前也有人說過嗎?」
「是唷，看上這一點而找我代轉情書的女孩有好幾位，一開始那惡鬼還會收下的，後來給一封撕一封，相當地不給情面。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人家女孩子交待才好。」
這些女孩……到底都在想什麼啊?
聽完白澤所說的慘況，桃太郎捂著額，誠心地為這些女士們的智商、情商還有情路感到堪憂。讓死對頭交付情書給喜歡的對像到底是哪一招?
真不知道是該同情女孩們還是白澤大人，當然更加該同情的應是從死對頭手中收到情書的鬼灯先生吧?
不知道看到內容時，心中做何感想。
總覺得心情會相當惡劣。
「既然送信會被撕掉，送禮品會被打飛，那您打算怎麼做?直接告白?若真為難的話，也可以讓小白牠們轉交。由牠們給，鬼灯先生再怎樣也會收下吧。」
雖然覺得這是看到女孩智商就下降不知道幾個百分點的白澤自作自受，但，身為員工，總不能放任上司這般的頹喪。
還要不要開門做生意啊?
桃太郎雙手環胸地給了個建議，但白澤只是搖搖頭，面露出為難的表情。
「這樣的話，會連牠們都不被惡鬼信任。對在地獄就職的小白牠們不好，那惡鬼就算對動物再怎般和善，報復起來也是相當驚人。不能讓我的問題牽連到別人身上。」
「啊……。」
「謝謝你為我煩惱，桃子太郎。還是先開店吧，今天要來取藥的訂單可有好幾筆呢。」
切換成平常的笑臉，白澤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拍了下桃太郎的肩膀，便往藥局走去，打開極樂滿月的大門。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