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6日

【布袋戲文學】天明

天明



司晨一啼,劃開一日的序曲







躺在床上的人微微翻動了會兒,然後,睜開眼迎接新的一日,又是,新的一天開始。

照往常般,他起身梳洗,順道計劃一日的行程。其實,他也沒有什麼行程可言,有病人來就看個病,沒事時就研究一下藥材,或是看看遙遠的那人是否有寄東西給自己。

離了臥房,他走到大廳中,意外的發現桌上已放滿了簡便的湯菜,尚還溫熱,似乎才起鍋沒有多久。一旁還放了本書,以及留書一封,休急。

看來是那人來過了。瞧著眼前的飯菜,他淡淡的一嘆,是自個兒睡得太沉,還是那人的動作太輕?竟然連人來了都不知。隨手夾起一口飯菜,甜過喉嚨,卻苦入心頭。






打從那人的承諾開始,到訪草堂的次數變多了,然而,他見著人的頻率卻沒有跟著增加。往往等到天亮,才知曉人已來過,滿室的飯香,殘存的蓮香,是到訪的証明。

他不知道人是怎麼做到的。

江湖裡是如此的動蕩,人是如此的忙碌,竟還能奔走來回,在天未清明之前回到屬於人自己的戰場,為的僅是一桌佳肴,還有留書一封。至少,也得花上半個時辰吧?這麼的辛勞。

他不知道,這麼扣除所花的時間之後,那人還剩下多少時間可以休息。會為公事、私事、雜事忙到五更天,是那人不好的習慣,他曾經不只一次的聽到他人是這麼抱怨的,要他多規勸人要保重自己,要好好的休息。

但,他又有什麼理由去勸導人呢?

成不了人周身的護衛,也當不了智謀的決策。真要說起,不給人添麻煩,就已經是萬幸。他又怎能去要求這樣一個人?






天下太平……。

多麼可怕的四個字?僅一句話,就引得無數豪傑爭相湧入一條沒有退路的單行道。見著人生,見著人死,見著恣意猖狂,見著兵敗落魄,多麼強大的武者,多麼深謀的智者,終究敵不過時間的潮流,終也敵不過接連而來的災難。

命殞,魂喪。

自己現今的安平,是那人保護下的結果,承去了別人落在他身上的期望。又或者,落在他身上的期望,僅是別人對於他的轉移,如今只是又回到了人身上。重重的,壓得人連一絲氣也無法喘息。

或許,人唯一休息的時間。是在那彌留之際,徘徊在生死之間,在陰陽道間發愣的時候。一旦清醒,便開始忙碌,即便肢殘身廢,那人精明的腦子裡,仍不停的轉著計謀,不斷的想捥回些什麼。

是怎樣的大願,讓人如此的執著?即便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也將再度歸回,這紅塵濁世。

「爹親……。」

飯香入口,是平凡中淡然的滋味。菜微辣,嗆得他眼眶矇上層淡薄的水霧,聚凝成河流下。






安好、休急、白紙





三種最常收到的留信內容。

安好,好好的躲好;休急,事情狀況混亂,千萬不要出來;白紙,平安無事。

縱然人不說,他也非常明白這代表什麼意思。即便遠了江湖,他仍然存在世上,中原裡發生的風風雨雨,又怎能逃過他的耳目?又中計了,又遭人陷害了,又有一波勢力興起,又再度拿生死去交易。

對於這人不怕死的玩命方式,他縱然有再多的意見,也不知如何說起。只能默默的等,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這人不是願自己冒險的,若是因人而負了傷,那鐵定會被哀怨至極的眼神直盯到掉汗,乖乖的承認自己犯了件錯事。

雖然,有時他也很想說,是否人能也為了在旁擔心的他,在旁關懷的所有人而保護好自己?

而這些話,到了口中,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或許是明白,不管再怎麼說,再怎麼想,那人也不會真的這麼做吧!就算真的想做,也會被現實的無奈而逼迫。

多麼,自私的人吶?






「怎麼,了嗎?」






一聲疑問,打破了他的愁思,他訝異的看著發問的人。

「怎麼在此?外界?」趕忙的捉住人的衣袖,似乎擔心,眼前出現的僅是幻覺,一鬆手就消失的無蹤。

相對於他的緊張,人淡淡的笑了,輕輕的摸摸他的頭。「近來沒什麼事,前輩放吾長假;還是……不歡迎吾來嗎?」

「怎麼可能?這兒的門,永遠為您而開。」急忙說道,怕人心生誤會。在抬眼瞬間,卻不預期的望著對帶笑的眼,「爹親。」

一聲,微惱。

這人分明是逗著他玩。

「進屋吧!孩兒今日還要看診,爹親您一切就自便吧!」原本他還不想出門的,現下被人惱的要出去散個心。「就不奉陪了。」

「行醫嗎?嗯,吾也很久沒做了。」人笑瞇瞇的,不知從哪也摸出個藥箱,「咱們就一同去吧!」

「呃?」

「還是續緣不希望爹親陪呢?」

「孩兒什麼都沒說。」嗔怒,臉微紅。






天明,
幾番真實?
看著身旁的人,夢裡出現的對話與景像,真實與否?即便光亮通明,他也難以辨別。






「續緣……。」

「嗯?」

「現下就是一切,相信眼前的真實。」






隔日,天明

世間傳出了一道傳聞,一代神人的殞落。

是真是假,他不去追究。江湖裡的風雨,離他太遠,他無從理會,也不想理會。

幾多王者盡出,多少謀臣詭策,又與他何干?

所眷之人就身旁,笑的慵懶自得,平凡宛若常人。

風雨人生,血海江湖,被拋向遙遠的一頭,神人終歸於人,僅屬於他。

短暫的揮別,

即便這僅是天明前的美夢,日穿雲裂便會消失的幻景,所存的現下便是一切真實,何需多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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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話:



「爹親,這?」指著報紙頭條,他訝異的看著在旁泡茶的人。

「哦,這個呀!」人笑了笑,輕輕的說道,「因為,前輩說隨便詐死會讓人擔心,所以,吾決定以後要詐死就到這來。」

「這樣……好嗎……?」

「有何不可?」笑瞇瞇的,「除非續緣不歡迎吾這做老爹的。」

「怎麼可能。」

「那爹親就不客氣了。」喝了口茶,那人臉上滿是幸福,「但就怕此後吾會戀上詐死的滋味。」

「為何?」

「欵,當然是為了培養親子感情呀!」




後記:
這文的味太淡點,最後撒點糖調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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