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恩仇錄
在中原,莫召奴在秋水宴裡頭等著心焦。
眼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但素還真就是遲遲未回。
以素還真的腳程,要在約戰之前趕回絕非難事,但這是在沒意外的情況底下。大汗之行,凶險難料,依赫瑤的個性,絕對是大門大路的走,不做一絲遮掩。
明明是被緝捕之身,卻總是沒這分認知,認為大汗是她的老家,哪有人回家是偷偷摸摸的?
這論點,稱不上對,但也有那麼幾分道理。可在對與錯之前,其實更該考慮的是風險與可行性,依她的作法,莫怕是一進國門就被大兵重重包圍,而任她再怎麼勇武,受眾人圍攻,也討不了便宜。
素還真這一行,若不是往天牢裡救人,就是哪圍攻的場合,不管是哪個場面,都非能夠輕易脫身。想來,心頭的擔憂又多了幾分。
當初真不該讓三哥前往。
這明明是他的義務,怎麼能老是讓三哥承起?
還在為素還真的安危擔憂。
一道囂張跋扈的聲響,便響遍了秋水宴。
「莫召奴,你們與東灜約戰勢在必敗,全是因為素還真用人不當,在汗青編看來,不但可笑也可悲,我汗青編高手如雲,殺了無情絲,另派一名高手代替他出征,你們也多了一絲勝算。」
真是令人厭煩。
來人顯然是汗青編的高層,位階比之前的使者高上一級不等。
但除了氣勢更加凌人,那心性也沒比較高尚,說出來的話,仍舊是刀槍棍混在一起,不將人打死便不罷休。
心頭正在煩的莫召奴,說起話來自然也沒有好氣,瞪眼便挑釁回道。
「如果我們不答應呢?」
「就讓你們四對五。」
「欺人太甚!」
就在雙方都捲起衣袖準備要打架之時,素還真即時到場,喝阻了這場意氣之爭。
對於素還真而言,這真是個頭疼的狀況。
為了救赫瑤,他特定往大汗一趟,雖然讓人逃過被問斬的慘況,卻在半途中將人弄丟。當時的狀況實在是只能用兵慌馬亂來形容,他為了斷後,也無暇顧及太多。
等到平安之時,就只見秦假仙三人,抓著他的衣襬,哭得老淚縱橫。就是沒人見到赫瑤的影,連她什麼時候走丟的,也答不出一二。
明明救赫瑤才是此回的主要目的。
現在人弄丟了,實在難以向莫召奴交待,而影中林之戰又迫在眉睫,不趕回去處理也是不行。
思考了會,想到之前匆忙一瞥,見那姑娘的形色,料是近來大劫已解,暫時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才便匆匆趕回。
誰知道一回秋水宴,就見著自己的兄弟,心浮氣躁地失了平時的冷靜,想與汗青編之人進行一場肉體上的交流。
「且慢動手。」
開什麼玩笑?
他們等會兒與東灜武士還有一場約戰,在這裡消磨太多,錯過時間事小,讓人有興師問罪的理由事大。
但汗青編的人總是佔便宜還得賣乖的主,明明這場打鬥,誰勝誰敗都不一定。聽到他這麼一喊,立刻笑聲狂妄地道。
「哈哈哈,素還真,你的出現救了他們一命。」
忍下翻白眼的衝動。
不管如何,還是先了解狀況再說。
「是嗎?你們為何而爭?」
「交出無情絲,讓我們為自己人報仇,這場風波就暫告結束。否則,不可收拾也。」
非常過份的要求。
但從這句話,素還真大概也明白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
八成就是汗青編的人來這裡鬧事,說了些話讓無情絲聽不過去而引發了衝突,然後,對方就被無情絲所殺。
到底為何不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回頭看了莫召奴與舞造論一眼,素還真真心覺得頭疼。汗青編這一掛人,什麼不會,就是找麻煩的招數特別多;能拿來說嘴的本事不多,就是分析功夫招數的本事特別強。
曉得這些人睚眥必報的本性,計較起來是連是非公理都放在一旁,而他們今天敢這般明目彰膽的嗆聲,怕是將無情絲的底都已經探清。更甚者,已經將此事告知了東灜武士。
而讓這局失利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藉由民眾的力量將他們這幾個參賽者逼上絕路。為了讓他素還真死無葬之地,這些人絕對會請出傲笑紅塵,而且會在他前面將自己講得難聽。
只是,對於傲笑紅塵的個性,汗青編的人能掌握到什麼程度呢?
前輩雖然與他之間有所糾紛,倒也不是會落井下石,見死不救的人,看到人身處弱勢,總會不自覺得出手相助。更是別人愈在旁邊鼓躁,內心愈顯澄明。
心思轉了轉,素還真也曉得這場比鬥大概不易勝出,暗中思考著退路要如何進行。但不管如何,要他為此而犧牲他人,是萬萬不可能之事。
「你們不知中原武林將面臨外患嗎?」
「我們會派出高手取代他。」
「在此緊急之刻,不容臨陣換將。」
「莫召奴此言沒錯,如果汗青編此時不肯退讓一步,就是與我們眾人為敵。影中林之約,我們可以不去,反正是因為中原的汗青編牽制中原的我們,此事將傳遍武林。」
小人以身殉利,士以身殉名。
汗青編的行徑雖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但是,將自己的地位捧得清聖無比。這種人暗中行事不說,但表面上的清淨是不可能讓人隨意污蔑。特別此人也不過是人底下的部屬,沒那個能力承起這樣的招牌。
汗青編主事被素還真這句堵得牙癢,但也找不出什麼合理的解釋,哼哼幾聲,便往後頭打算。
「嗯,好,為了汗青編的聲名,我可以暫時讓步,讓她參加決鬥。但是條件說清楚,我會以這場戰鬥的勝負,做為擒她與否的考量。若是她敗了,那你們必須將她交給我們。」
聽到這條件,素還真眉頭又皺了。
但等不及他反應,莫召奴就急急說道。
「怎可如此?」
結果莫召奴這一應聲,無情絲也跟著答腔。
一席話說得毫無猶豫,也真不愧是鎮日與死亡為伍。
「不必他人動手,我會自動前往汗青編,任憑處置。」
但這等豪氣,聽在素還真耳裡,只是挖個坑給自己跳,不由得嘆了口氣。
「若是她得勝呢?此仇是否就算了?」
「不可能,你殺了我們的人就一人抵一人,投效汗青編」
相較於生死,這倒也是個可以接受的條件。
但這樣的條件對莫召奴來說,也不能接受。無情絲雖是殺手,但冰心玉骨,清冷高潔,怎能讓她前去這樣的污穢不堪的地方?
「投效你們這種組織真是浪費人才。」
聽這聲激動,素還真都不禁懷疑起,當初與自己論交的清冷公子是上哪去了?雖然愈是與他相熟,愈是明白這個冷情只是個表面,那心裡頭的情感,熾起來是濃烈地嚇人。
想那時他中毒臥床,就在那迷迷糊糊之間聽到那人義同生死的告白,才曉得莫召奴絕非外表顯現的冷淡。不過,那約莫是覺得自己聽不見,才講得如此……露骨。
不過現在考慮這些實在不合時誼,思緒拉回,開口便直接將條件挑明。
「若是她勝利你們仍不放過她,等於與我們眾人為仇了。」
「哈哈哈,非友即敵,汗青編一向如此,你們後悔莫及,請。」
對此,汗青編的主事一如以往地笑得誇張,撂下壞人們慣有的狠話,就又自顧自地離去。
真是我行我素。
但也無暇腹誹,一行人便急匆匆地趕去影中林赴約。
這邊急赴戰場,那邊卻是故人重逢。
與眾人走散的赫瑤被人拉到一個隱密的山洞,讓她逃過追兵的搜捕。
回過神一看,拉她一把的竟然是許久不見的老君,鑑世老。
鑑世老是赫丹王的師父,對赫瑤而言,父親之所以能夠成為成為刀界一代名家,進而為成汗國之王,老君就算不佔全功,也是佔了莫大的關鍵。
雖然早早就隱居山林,但對他們,這些赫丹的孩子們來說,鑑世老跟名慈祥的阿公沒什麼差別。
見著熟悉的老者,赫瑤數日的緊繃情緒瞬間一鬆,抱著鑑世老像是想把這輩子的委曲都哭出來。而老者只是抱著她,撫著她的腦袋,輕聲地安撫。
哭上好一會兒,赫瑤才抽噎噎地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交待一遍。
對於她的抱怨,老君靜靜地聽著,神情有些惆悵。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報仇!老君,請你借給我力量!」
真是一如既往的傻孩子,將所有事都想得天真,以往只要靠著毅力與努力就可以剋服一切。
揉揉赫瑤的腦袋,鑑世老搖了搖頭。
「這是不可能的,瑤兒,你根本不曉得你所面臨的敵人擁有多強大的力量。不是靠你一人,老君一人就可以抵擋。」
對於赫瑤的個性,鑑世老十分明白。
心性單純,勇往直前,不疑有它。
雖然看似樂觀積急向上,但是,也落於思考不周,行事顧前不顧後,最後就什麼都顧不了的毛病。
他嘆了口氣,對赫瑤解釋他所知道的事情與自己的看法。
「讓赫丹王得到權位的人是他們四人,讓赫丹王失去生命的也是他們四人,你要報仇,卻無法對抗他們,還是你要讓汗王的寶座再染上你大哥的血?你認為報仇是理所當然,但是卻沒想到報仇的背後,有這麼多矛盾。」
對於這種說法,赫瑤抬起淚眼,看到老君。眼神帶著些茫然與堅決。
「想太多並無意義。」
對這樣的答案,鑑世老也不覺得意外。
大汗之民,基本上剽悍,但顧及了武勇,失去了,可能是成功的另一大要素。才想著要多勸她幾句,但赫瑤未完的話,仍是讓他感到訝異。
「這四飛天雖有通天之才,但他們的詭計陰謀,不是泱泱之國應有的風度。他們讓四大勢力內鬥,彰顯了自己的重要性,表面上是權術計謀,實際上是削弱自己的實力,讓汗國永遠在內鬥生存的惡法,有這種人領導,汗國絕對不可能成為強國。」
看來雖然天真,但仍俱有相當的眼光。
聽到赫瑤這麼一說,不猶得內心有幾分寬慰,便不再勸她退隱不管世事,而談起了他們大汗之所以能夠以刀聞名的理由。
野性之刀。
大汗刀法雖分成四個派別,刀法各有不同,但每個派別都稱之為野性之刀。而事實上,所有人的武學都來自於四飛天。
聽著故事,赫瑤提出她的疑惑。
「我知道十念國師的武功也是來自野性之刀,但是他並沒教我,而且眾人都以為他是野性之刀的創招者,這是為什麼?」
「這只是權宜之計,一方面是四位飛天不願意曝光,另外一方面,十念身為國師,應當要有他自己的權威性。他訓練殺手、士兵之時,編寫野性之刀的教材,就將他算是掛名的創招者。」
「那他為什麼沒教我?就連遮那法王也沒教我大哥野性之刀。」
「十念與遮念,雖然是你們兄妹的師父,但是當初四飛天擔心,你們兄妹學到兩部分的刀譜,再加上汗王的一部分,就有四分之三,落在你們一家人手中,這樣下去,早晚全部的刀法會被你們學成;所以,在十念與遮那授命為師之時,早已得到四飛天的指示,只擔任輔佐的工作,不可傳授野性之刀。實際上,十念所練的那部分正是最弱的部分,因此他打不贏遮那,別人不懂原由,我卻是一清二楚。」
聽到老君這麼一說,赫瑤震驚地連退數步。
她以前一直以為十念國師的刀法天下無雙,會輸給遮那法王那種人簡直是不可思議,沒想到這竟然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
還沒震驚完,又被鑑世老的後文給驚嚇。
「實際上,四位師父究竟會不會刀譜中的刀法,我也很懷疑。」
「哦,為什麼?」
「妳看,譜中的人形面孔很恐怖,招式也很殘毒,實在不像佛門高僧的武功。或許是他們偶然得到這分秘笈,所以分成四部分,交給四個徒弟去練,他們自己也不會。但是,我感覺若是四部合一,應該有驚天動地的威力。」
真是令人不敢致信。
不待赫瑤消化聽聞到的消息,鑑世老繼續說道。
「若妳真想要報仇,最好透過素還真找到寫出野性之刀的人來對付他們。還有,放下與舒海一族的仇恨吧,因為你們都是被四飛天玩弄的可憐人。」
影中林一戰,誠如素還真所料的,非常不順利。
首戰舞造論對上赤鬼,便因為王者之路劍法被人破解而心神大受打擊地落敗。
看到這狀況,素還真不用想,也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事。
王者之路雖然不是多流傳久遠的劍譜,但近期中大受討論,更別提汗青編的帥輕皇除了自身也是裡頭的劍客之外,還曾多次掠奪此書。而且舞造論更是自述他是受到磊公以意識之法入侵腦識才恢復清明。
從總總線索來看,汗青編早以得知裡頭的全數劍招並非不可能,而依他們的心性,更是想要如何破解。好應付裡頭的劍客。
而雖然大哥掌有連招的利器,但初次使用時,受到太過打擊,加上得意招式被人破解的壓力,讓他是有實力也無法發揮。
而第二場無情絲對上夜衛也輸得乾脆。
雖然中場他以對手的武學反制,但總歸來說真是開門不吉。
從這種情況來看,汗青編八成是與這些武士們搭上線,便趁著比鬥間隙與莫召奴咬起耳朵,商討起是否乾脆將文詔輸給對方,他們只要全神留意汗青編即可。
反正本來就跟汗青編有仇怨,再多加上一條也無妨。
不然,若是打贏了這批武士,還會有下批更強的人過來,而汗青編為了不讓他們好過,勢必仍會與對方合作,不惜將自己人的機密手路全都洩露給東灜,對長久來說根本就是個災難。
聽完素還真的分析,莫召奴雖有幾些不願,但也答應了這樣的計策。
他早期還因顧念東灜的局勢,而為文詔的去留跟素還真吵起來,但現下,君夫人已故,對那裡的顧念也少了幾分。
心思一轉,便極度放水地輸給了靛魂。在影中林外等著最後的結果。
這場比試的規則並非五戰三勝,而是在最後,敗方仍有以寡敵眾的機會,這是素還真提出的要求。雖然莫召奴並不懂他這般做的理由,但畢竟是素還真的想法,定有他的深意。
只是這麼做,對素還真來說,實在是相當大的負擔。
過了不知幾許,沒聽到林裡傳來的打鬥聲,莫召奴才又進入其中,發現素還真正倚著樹休息。
想該是非常疲累。
在短期間內大汗往返,中間還有尋人找人打鬥的過程,隻身一人便罷,偏偏回程時還得再護著秦假仙三人安全;而一回來,又是接連的兩場極度壓抑的戰局,即便他在眾人面前不露疲態。
但莫召奴曉得,這只是素還真擅長的偽裝,所有疼啊痛的自己承著,也要露出一副雲淡風輕。
「素還真。」
「不必多言,你是聰明人。」
素還真搖搖頭,聲音輕微,顯然耗損了不少體力。看莫召奴心頭一陣不捨,這人總是如此,承下太多不必要的重擔。
「但是我有話要說,所有罪名,讓我一個人來擔。」
那人睜起圓亮的眸子,裡頭透了些困惑。
「你說什麼?」
未待他反應過來,莫召奴便滔滔不絕,像是將所有心裡話全倒出般的說道。
「這件事因我而起,我是始作俑者,沒有必要大家一起承擔罪責。今日之事,一定會有人趁機大作文章,說你沒盡力,沒人看見你力戰四名高手,沒人看見你四處訪尋有用之人,沒有人看到你一身的戰痕累累,只知道你敗了,你做再多的解釋也是枉然,不如用最簡單的方式轉移焦點,就說是我中途變節,將文詔送給東灜,五場只戰了兩場,你素還真並未失敗,不必承擔過錯。」
若說這件該由誰擔起,他絕對是最好的人選,事情是他鬧出來的。
當初招惹汗青編的人也是他。
後來沒能顧及赫瑤,沒法擋下無情絲,沒法妥善處理自家的事,明明責任在他,為何要讓他人擔起?特別是,素還真身上已經承載了太多,不論是責任、壓力,還有……那不知是否能治好的疾病。
將人押在樹上,莫召奴直盯著素還真的眼眸,說得真誠。
不過,這樣的提議,素還真始終沒有接受。
因為影中林的失利,素還真前去正義坡,受到眾人的公議。
而從大汗趕到中原的赫瑤,所得到的第一個噩耗,便是這件事。
對於素還真,赫瑤是有些不滿的。
這個不滿,是來自莫召奴對他的叨念,而不是針對他個人的行為。
雖然與他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她也知道這人在某方面上真是個好到令人嘆息的傢伙,讓人不知不覺得信服,又不知不覺得想為他說話。
更何況。
當她在大汗落難之時,便是素還真出面相救。
現下見到他被眾人公審,以各種難聽話辱罵,還逼迫自殺,心頭相當難受,一個激動起來,便與群眾對罵。
「閉嘴!你們憑什麼罵素還真?又憑什麼要他自盡?」
「哼!素還真,你只能爭取這種女流之輩的同情嗎?」
「是你們無理取鬧!」
「這沒女人的事,不懂就閉嘴!」
「你們沒看到素還真傷痕累累嗎?在他與東灜拚命之時,你們在哪裡,只會說風涼話,算什麼男人,佩什麼刀劍?」
「可惡,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動手!」
在雙方爭吵不休之時,群眾間又起了騷動。
一名劍客,緩緩朝動亂中心前來。
這位劍客,赫瑤認得,當初就是由他護送被掠食者攻擊的父王回到國中,之後還有莫召奴相談片會兒。據莫召奴的說法,此人武功高強,身性正真是武林中少數的正人君子。
而旁人看到劍客,便急忙地叫道。
「傲笑紅塵,你嫉惡如仇,像素還真這種賣國的行為,要你來做個公斷。」
聽到這話,赫瑤也急了。
賣國是個莫大的罪名,任誰也承不起,便趕忙說道。
「素還真是無辜的。」
未料,傲笑紅塵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說。
「今日之事,錯在素還真,妳不該為他講話。」
「你。」
被傲笑紅塵這麼一堵,她一時間也說不出來,只能瞠目結舌地盯著人瞧。
傲笑紅塵來到正義坡前已經遇見秦假仙與莫召奴,每個人見著他,都急忙地想為素還真說話,一副他就是來砍人的樣子。
讓他真心有些哭笑不得。
他承認自己對素還真是有些不滿,但這些人能不能再相信點他的人格?假公濟私的事情,他可做不出來。
太不符合君子的風範。
但也因此,確實是消了他一開始悶在胸口的火氣。
他之所以從蒿棘居離開,是因為有人特意跑到他那裡碎嘴。明知道他已經退隱,但仍不厭其煩地來向他叨叨素還真的壞話,他不用想,也知道對方的意圖。
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好幾次了。
君子聯盟、至聖聯盟到眼前的汗青編。
是當真覺得他好騙,還是覺得他就是魯莽衝動凡事不經由大腦,學不會教訓的莽夫?
對這種技倆,傲笑紅塵也真心覺得煩了。
就算對方說得再怎麼煽動,他內心仍不自主地打點折扣。
其實這件事情,整體想來,也跟賣國牽不了關係。
最多最多,也只能說是輸了顏面。而顏面這檔事,傲笑紅塵也很清楚,若是素還真會在意這麼多,他就沒法在武林中主持這麼久的大局。
領導者若顧及顏面問題,就會出現太多的爭端,製造混亂。
但對俠客散人來說,這卻也是萬萬不能丟失的物品,仿佛丟了臉,就什麼東西都沒了。
因為立場不同,所思考的層面自然也有所差異。所謂的中人以下,總是難以言上。
這些事,在他來到正義坡前就已經想好了,所以,見著素還真被人群起攻訐時,才會毫不猶豫的說道。
「素還真罪不至死,你們不可藉故逼他。今日之事,就讓素還真自己向大眾做交待,素還真你講吧,你如何負責?」
對他的言論,素還真露出似笑非笑神情,低首垂目的答道。
「素某只有一句話,吾絕無私心。要如何處置,劣者願意以前輩之意為主,若是前輩要吾自盡,劣者也願意服從。」
這話說得坦然。
也毫無懼色,像是從不怕他公報私仇,聽得傲笑紅塵不禁一楞。
曉得這人心長得玲瓏剔透,似乎怎麼想的隱藏偽裝在他面前也光明地不帶絲毫陰影。
怪不得總有人說他知心。
忽略旁邊的人聲吵雜,裡頭也不知藏了多少欲置素還真於死地組織的暗樁,他看著素還真的眼,便說道。
「素還真,我相信你並無私心,但你識人的能力,決斷的智慧如果不夠,就不該再做超過你能力之事,何不退隱江湖,獨善其身?」
這樣的判決,當然不在那些人的意料之中。
毫不意外的,在外圍鼓躁鬧事,就是要藉由群眾的力量逼迫他下殺手。
也不曉得這些人當中,有多少人是真得了解此事的來龍去脈。莫約除了奸險之徒,剩下大半的人都只是跟瞎起鬨,反正沒事能非議下武林名人兩句,便覺得自己壓在別人之上;誰又真心想了解裡頭的深意與真相?
但覺得派這些人就能讓他逼頭就範,他還真是被人小瞧得緊。
草草將這些閒雜人等趕走,繼續對素還真說道。
「素還真,你退隱去吧。」
話裡頭的意味也明白,有事你就交待,犯不著自己獨撐。
接著他的意,素還真也說得乾脆。確實相當了解他的性子,知道矯揉造作對他無用。
「劣者還有兩事掛心,一是莫召奴與汗青編的仇怨,其次就是赫瑤公主的安危。」
這話聽得傲笑紅塵眉頭一皺。
素還真關心莫召奴,自是理所當然,但對赫瑤也這般上心,就不是很明白。大汗之人可是他們的仇人,就算原兇,至少也是幫兇,有什麼理去幫殺害自己恩人的仇家?
「她是大汗的公主,她的安危應該不用你來擔心。」
知曉傲笑紅塵在想些什麼,素還真趕忙將話題丟給最清楚此事的當事人。
「情況並非如此,前輩。大汗帝國有人在暗中操縱,公主你來說吧!」
赫瑤說的內容,讓傲笑紅塵訝異之餘,也有些釋懷。
他本來就不認為像赫丹王那般的仁者會做出如此不講道理的事情,現下聽到他背後還有其它人操作,便覺得心頭的結解了許多開來。
「原來赫丹王只是傀儡,恩公冤仇另有主兇,我不會放過這些陰謀者逍遙法外。」
「如此劣者就放心了。」
「素還真,你有十五天的時間處理任何事情,然後退隱江湖,如果再讓我發現你再度紅塵,我一定殺你,請。」
傲笑紅塵的話,讓素還真長噓口氣。
依這前輩說一不二的個性,想必是會追查到底。就算不能破解他們的奸詭,至少也能給四飛天帶來壓力。
在機智上是不敢提,但在武學暴力上,傲笑紅塵與一頁書前輩可說是中原雙雄。
曉得這事大致解決,他便與赫瑤一同回到秋水宴。
在中原騷動之時,大汗的騷亂也不少。
這次騷亂的來源是魔界武神.斬海。他和先前的天魔使者們相同,都是為了討回王子而來。不過,他的行事沒有使者們那般的優雅,對於在戰場上滾而得到稱號的人來說,沒什麼比打一架更好的解決方法。
看到城門,便一路地往裡頭打過去。
雖然是帶來了困擾,但對四飛天來說,也稱不上是什麼麻煩。
這種人雖然會武力鬧事,但讓他們安靜下來,也只需要武力相待。不需要什麼多特別的技巧與唇舌。
在簡單的三掌相對,確認彼此間的根底後,聖慧迅速地就化解了這場鬧劇。順便了解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對於使者們來說,他們的目的,真心只有為天魔帶回後嗣;但對斬海而言,取回嬰兒有更重要的目的。他徒弟,萬鈞勢所染上的不明怪症。
斬海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加上對聖慧武力值的認可,便一股腦地將所有該說不該說的都吐了出來。
得到想知的事情,曉得再將孩子扣在手頭上無異是給自己找個麻煩,聖慧便相當乾脆地將嬰兒交給了斬海。
反正他們一開始將小孩留下,也只是出於好奇。知曉這之中無利可圖之後,對小孩自然也失去了興趣。
對四飛天而言,比起那阿公尋孫子,師父救徒弟的戲碼,他們更在意的是斷離刃的下落。
人類是種有趣的生物。
膽小、自私、害怕狐立,又畏懼與人交流。為了保住自己的優勢,而努力研發出他們所想像不到的東西。
就如同這把斷離刃。
鋒利地似乎能斷開任何物體,危險又令人嚮往。
當初他們就是為了這把刀,而讓赫氏一派與舒氏一脈不合,最後併吞了這個國度,卻在吞併的過程中失落了這兵器的消息。
以往,他們待在幕後,要徒弟們四處找尋。
現下是直接操作一國之王,要發號司令,自是更加便利。
讓赫沙放棄追補掠食者,改由從三名可疑人選,傲笑紅塵、赫瑤或是莫召奴三人手中找出這把兇物。
赫沙聽到這道命令,心中算盤一打,首先將赫瑤排除。
以他那小妹的個性,手上得此利器,怎麼可能不大張旗鼓?而父親赫丹也很了解她這啥事都藏不住的性格,為了她的安全,也不可能將斷離刃給她。
接著傲笑紅塵與莫召奴嘛。
傲笑紅塵這人心高氣傲,斷不可能接受別的兵器。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跟父親好得莫名其妙的莫召奴。
心思把定,他便下達了命令。對於赫沙的命令,莫召奴當然是相當地不快。
這段時間已是諸事不順,影中林之事暫且不提,雖然治療透明之症的關鍵魔嬰已經平安找回,但若魔界方不配合,他們這裡也無力可施。
而正在心煩之時,又被大汗派人的追兵殺手聯手攻擊,而他們身上那套寶衣寶甲又刀劍掌氣不怕的,接連幾掌,打得火氣都跟著上來。
若不是無情絲恰巧出現與他聯手退敵,恐怕他是連殺招都要盡出。
但看到無情絲,總算是讓他心稍微安點。
影中林一戰,敗者退出戰場。那時為了避免無情絲想不開,請她先去找尋大哥舞造論,若想與汗青編有什麼了結,至少,也跟他商討後再說。
別一個人衝動行事。
雖然現下,他也失去了以往冷靜的心。
「唉,為什麼事情總是接踵而來。」
「他們可能還有下一波行動,你自己小心。」
聽到無情絲的關懷,莫召奴到是覺得想笑。
明明她身上背著的麻煩也不小,卻關心自己更甚於本身。
「應該是妳自己小心,影中林之戰敗得淒慘,妳還是趕快找一個地方,避開汗青編的追擊吧。」
對此,無情絲掩口一笑,動作雖然嬌媚,但吐出來的話仍是豪情萬丈的女俠風範。
「若是我躲起來,所有的麻煩會落在你與素還真身上。」
「原本就是我們將麻煩帶給妳,現在是物歸原主。」
「哈,你想跟我搶麻煩。不必搶,你的麻煩不會比我少,我找不到舞造論,就麻煩你去找了。」
「妳要去哪?」
「為了一個信字而死,十分值得。」
「可是……。」
「欸,沒意義的話就省起來,我有我的路,你有你的方向,告辭。」
所謂的俠客啊……,真令人在佩服那情義之餘,不禁為他們的執著而感到頭疼。看著無情絲離去的背影,莫召奴不由得嘆了口氣。
襲擊莫召奴失敗的消息,很快地就傳回大汗,赫沙的耳裡。
說真的,他並不意外有這樣的結果。
當初在大汗,他們安排險局時就殺不了他,現在人家回到自家地頭上,己方的優勢更是少了幾分。在這種情形,還想殺死對方,赫沙也覺得那是腦志不清楚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那所謂的四名尊者這麼交待,他也便派了命令下去。不做一絲抗辯。
若說他意欲為何?
便是他想知道這所謂的四飛天,到底有何能為可以掌握整個大汗?玩弄在底下的所有人。若是他們連一個莫召奴都打不過,又有什麼能在這裡對他頤指氣使的?
「如果你認為斷離刃如此重要,何不親自出馬呢?」
這話說得挑臖,對聖慧來說也算是新奇。
他們座下的弟子們,可從來沒人會這般狂妄地待他們。
不過,雖然新奇,但也稱不上有趣。
只見她不怒反笑,笑聲讓城裡頭的裝飾為微微一動。
「哈哈哈,你說的有理,但是如果吾事必親恭,還要你何用。不過你的話提醒我了,現在在大汗之中,確實演變成每件事都必須由我親手處理,所以你的靈魂已經沒任何存在的價值,你的軀體才是有用之物。」
信手一指,赫沙的身軀便成一個單純的肉殼。
當初在大汗,他們安排險局時就殺不了他,現在人家回到自家地頭上,己方的優勢更是少了幾分。在這種情形,還想殺死對方,赫沙也覺得那是腦志不清楚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那所謂的四名尊者這麼交待,他也便派了命令下去。不做一絲抗辯。
若說他意欲為何?
便是他想知道這所謂的四飛天,到底有何能為可以掌握整個大汗?玩弄在底下的所有人。若是他們連一個莫召奴都打不過,又有什麼能在這裡對他頤指氣使的?
「如果你認為斷離刃如此重要,何不親自出馬呢?」
這話說得挑臖,對聖慧來說也算是新奇。
他們座下的弟子們,可從來沒人會這般狂妄地待他們。
不過,雖然新奇,但也稱不上有趣。
只見她不怒反笑,笑聲讓城裡頭的裝飾為微微一動。
「哈哈哈,你說的有理,但是如果吾事必親恭,還要你何用。不過你的話提醒我了,現在在大汗之中,確實演變成每件事都必須由我親手處理,所以你的靈魂已經沒任何存在的價值,你的軀體才是有用之物。」
信手一指,赫沙的身軀便成一個單純的肉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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