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戲文學】賞蓮

賞蓮

相傳，在座不知名的深山裡，開了池很美的蓮，很美的白蓮

相傳…，那池白蓮是終年不謝的，彷若有仙靈眷顧般



相傳……，那有名很美很美的仙人，白髮白衫漾著溫柔的笑

相傳，只有在非常非常偶然的機會，才能遇上那名仙人

不過，總有人信誓旦旦的說他們見過那名仙人

那是那村中口耳相傳的故事，由垂垂老矣的老人，所說給村裡的孩子聽的故事

雖然，那只是以訛傳訛的傳言，雖然，並不是好奇心那麼重的人，但…，既然都經過了那傳說中的深山了，不去看看也未免可惜

於是，那日，我去了，到那深山中的那池白蓮旁，想尋尋看那傳說中的仙人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裡，

誠如傳聞所說的，有著池很美的白蓮

也誠如傳聞所說的，那裡有位很美很美的仙人

仙人嗎?的確，那白皙的手，白淨的臉，眉間朱紅，輕淺淡笑，一身聖潔不染塵的白，確實會讓人覺得，那就是仙人

望著那傳說中的仙人，我一楞

「原來是你」




賞蓮，

傳聞中的仙人，並沒有將視線，從蓮轉移到我的身上，只是靜靜的賞著那池蓮花，淡淡的說了聲

「很美吧!這蓮」

那人輕輕的觸著白蓮，站在蓮邊的他，宛若是那白蓮的化身，蓮中仙




賞蓮，

蓮姿百態，又能窺得幾面?

而我總羨著那些能見到它最美時刻的人




賞蓮，

對我而言，那人無疑的是朵蓮，是朵最仁慈無心的蓮，在黑暗的世間，綻著他的光華




賞蓮，

愈污穢的泥濘中，開出愈美的蓮

而正因這世間的灰暗混濁，才更使得那蓮顯得清聖

煩濁的世間路，無盡貪婪的慾望，糾纏不清的情仇，蓮茁壯了，蓮高潔了，別於世間的暗，照著人間的穢




賞蓮，

那蓮的一生中，經歷太多太多的生死離別，但，他也從未因此而哭泣

凡事天注定，命之事，運之事，誰也改不了，而他…也總是過於的認命

「悔嗎?」我曾問著，而「不悔」是他唯一的答案，雖然，我問過無數次，但他總未曾改過

即使是他的至親至愛死去時，他也未曾改過這個答案

他總是認命，識得天命的他，知得是世間的道理，凡事自有前因，而導至後果，今生的相會，也不過是前世所遇得的緣

緣滅了，自然就散了，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

所以，他不哭

他從不哭泣，為了命中註定無法改變的事，他也不能哭泣，因為他隨時要領導群雄

(但我卻哭了，為了他不落淚的理由，在無數深夜中，替他流下未流的淚)




"天下太平"，這四個字，似乎從他一出生，便刻在他心上，烙在他腦中，從來沒有遺忘的時候，這是他的心願，他的理念，也是他一直汲汲營營的事

可是，也因為這樣，使他失去了許多親朋好友，也因為這樣，使他身上的大小傷痕不斷

「如果，可以從新選擇，你會當個深山隱士，還是再入江湖?」

我問著，在個被血染江的夜裡，月色映著他臉上的蒼白，他露出抹堪稱絕豔的笑

「如果…，我有選擇的權力的話」

是的，他是如此說的，如果還有選擇權的話

入江湖，使武林和平，是他的命，是宿命，也是使命

他不是沒有辦法逃避

但…，逃得了一時，也避不了一世，離開沒多久，又會被人們的巨大期望給喚出，使他不斷的在江湖中進出




三分他心，二分屬天下，而殘餘的一分，恐也給眾人佔了，他的心中，鮮少有自己的存在

一個無己的人，又何來自私可言?

但，這總是別人最常指責他的事，因他不救能救之人，因他不殺應殺之人，因為他護著自己的孩子

可是…，這有道理可言嗎?

前兩項為了天下，而末項則是天性

難道，要將身為父母的最基本天性也從他身上奪走嗎?

世人對他的批判總是嚴苛，如今，誰還會計較創世者的濫殺，狂刀的一日三千斬，天地門的暴行?只記得，他曾做過什麼事





人死後，誰又還會記得他生前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顰一笑?

日子彷若被凍結般，停在他死的那瞬

他死了，旁人的心也死了，但，世間仍活著，事情仍不斷的發展，哪顧得那被時間掩埋的人們?

歲月的流逝，也未曾因一人的死去而減緩

數年過去了，那池中的蓮，仍孤傲的立著，但賞蓮人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