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夢
究竟是蝴蝶夢我，還是我夢蝴蝶…?
他逃，逃在雨水浸溼的道路上
流下來的水滴，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亦或是淚
這是個人吃人的時代，任何時刻都得小心翼翼，誰也不知道下次會在自個背後捅上一刀的人是誰，誰也不可百分百的信任
心交出去，便是替自己鋪上一層死路
他逃了，失敗是他逃的原因
縱使擁有多好的名聲，多少人的尊重，多少的讚賞又如何?
當失了勢的時候，還不是得破荒而逃，有如隻驚弓之鳥?
他逃著，昏暗的天色，讓他分不清方向，雜亂的氣息，讓他分不清敵我
而他，只知道要繼續逃下去
好長的夜…
咕咕咕～
雄雞的鳴叫，讓他從睡夢中清醒，他向來淺眠，只要有一點聲音，就足以將他吵醒
伸個懶腰，輕道聲，又發夢了
近來老是夢到那些不祥的夢，但夢醒時又說不出來夢了什麼，只知道那感覺相當的悲哀，深沉的，有如被最信任人的背叛一般，痛徹心扉
搖了搖頭，試圖想將這個不祥念頭給散去
他笑了笑，想那些做什麼呢?不過就是夢罷了，還是準備課材才是
他是個小村中的夫子兼醫生，每天都過著和樂的日子，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心機
這裡，是祥合的，與人無爭的，從未被任何戰火給波擊過
每個人，都天真浪漫的可愛
而他，是這裡的夫子，非常滿意這裡的生活
走吧!時刻差不多了，該去學堂教書了…
那黑夜，像是永遠不會過去一般
愈沉愈黑，像是個黑洞般，吸去他的所有，精力、體力、耐力以及判斷力
但，後方的追殺從來沒斷過
當是自己愈脆弱的同時，愈會覺得敵方的強大
理智一點一點的消耗，再一點點就會失了心智
別再來了，他在心裡吶喊
從出了江湖這麼多年來，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次倒是少數的慘
別再過來，
深夜，烏雲，誰也聽不到他的祈禱
只聽到那腳步聲，愈逼愈近
夜，怎麼是這般的漫長?
煦煦的陽光，撒落在他身上，淨去了他的不安感
溫暖的陽光，讓他有安心的感覺，有活著的感覺
「素大夫，等會麻煩替我家那口子看看好嗎?近日他老在哀著腰痛」
一出門，就聽到隔壁的王嬸念著，笑了，「沒問題」，這才是事實不是嗎?別再想那虛假不實的惡夢了，即使那是那般的令人深刻
「素大夫，多謝您上次的幫忙，這是我自己做的糕餅請您收下」
「素先生，麻煩幫俺寫封信，俺手受傷了，不方便」
「素老師…」
「素…」
這般受人尊重，這般合善的地方，才是現實不是嗎?
笑著，邊向村人打著招呼，邊往學堂的方向走去
時間還早呢!
夜，愈發的深沉
好不容易那些追兵總算是少了點，不過，代價便是滿身的大小傷口
還好，他們總算是累了，他心想，總還是個人，也是有所知覺的
血流不止，
方才被刀劃過的傷口，因過度激裂的動作而再次裂開，染紅了他殘餘的衣物
血，有著吸引獸的味，得把它弄淨才行
聽著遠方陣陣的獸鳴，他想，看來是不得好眠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上天對他還真是公平，讓他嘗得如此連環奪命的對待
得打起精神，夜是獸的時間，這不是鬆懈的時候，哪有地方比染血的時候於黑暗不清的森林裡更來的危險?
得打起精神來…
「打起精神來，現在是白天呢!」
看著台下的小童一附睡眼惺鬆的樣子，他不禁輕斥了起來
「你們是小孩子，要更有精神一點，有朝氣，是你們的優點」
就見小童們立刻睜大眼睛坐正襟危的樣子，他不禁笑了起來，真是群乖孩子
「先來背上次叫你們背的書吧!誰要先來?」
小童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的，突然，一鼓腦全都舉手了，爭著叫「我先，我先 」「我先啦!」「不對，我先 」
他笑開了，八成是都沒背熟，才會這般的整齊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先大家一起背一次，再一個一個來」
終究，他還是睡了
流失的血，多日未食，過度疲癆，讓他在不知不覺中闔上了眼
一片黑暈
全身都在跟他抗議般，連抬起根趾頭都吃力的難以想像
他睡了
在失去意識前，他記得，他彷彿依稀看到
一隻七彩眩爛的…蝴蝶?在那震翅著
「很好，大家都背得很順」他高興的說著，這些學生真得有照他的話去做，雖然，在背的途中，好像有人暗自的看了看小抄，但，他決定寬宏大量的原諒他們，不想毀了自己的心情
「好，接下來，要進入我們的課題囉!」
突然，一陣騷動，從台下冒出，他有些不悅的抬起頭看了看騷動的來源
一隻美麗的七彩大斑蝶輕盈的飛入學堂，在瞬間，奪去所有人的視線
「好美」他輕道聲，抬起手，而那蝶像是有靈性一般，輕輕的停在他的手上，隨即又輕巧的飛離
他看著那翩翩羽蝶，一笑，「多美的蝶呀!剛好，符合今日的課題，莊周夢蝶」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閉眼，他輕吟道，這莊子齊物論中的一篇
「有誰明白這篇的意思嗎?」他笑的問著
一片默然
像早就知道這般的，他笑著說道「那我開始講課囉!」
莊周夢蝶，究竟是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或是…他們都只是別人的一場夢?
「他很笨耶!老師，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呢!他不就是莊周而已嗎?」
一個小童在聽完課之後，這般問著，帶著不解和揶愉般的嘲笑
「呵呵，是呀」他笑著答，但，又有多少人能明確的知道自己是誰呢!他心想，並沒有說出口，很多事情在沒有親身體驗之前，是不能體會的，所以，他並沒有說出口，只能希望有日他們會明白
究竟是蝴蝶夢我，還是我夢蝴蝶…?
夢裡出現的，是否才是真實?
噗噗噗，翅膀拍動的聲音，將他從深沉的睡夢中喚醒
第一個映入他眼中的，是隻很美很美的七彩大蝴蝶
和我夢裡出現的那隻還真像呢!他心想，隨之，又將這個想法去掉，呵，都什麼時候了，還再想夢裡出現的事?
那夢，是個很美很美的夢，夢裡的世界，是個祥合不帶任何血腥與殺氣的地方，使人想在那裡長住
在那裡，他受人尊敬與愛護，一點也無需考慮如何去防備人，也無需掩住自己的能力與想法，在那裡，他是自由而自在的，與現在完全不同的處境
笑了，那不過只是個夢罷了，不是嗎?
一個長期偽裝自己的人所做出的奢夢
想逃入的地方
起身吧!還得趕路呢!追兵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逃吧，逃著遠遠的，別讓那群人給抓了
究竟是蝴蝶夢我，還是我夢蝴蝶…?
究竟是夢中的是真實，還是存在就是真實…?
或是…，
我們都是別人夢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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