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書素)
收到屈世途傳來的素還真失智很難抓的消息,隔日黃昏,一頁書便在自家山腳下撿到一隻名叫素還真的大花貓。
所謂的撿,當然不是用兩隻手指捏著後頸,像拎貓仔一般地將人撿回。
看到他的時候,那隻大花貓正與幾名孩童一同放風箏,沒過多久,孩子們都被喊回家吃飯,獨留花貓一人,看著孩子離去的方向,楞楞地待在原地,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那落莫的神情只是一瞬之間,眨眼後,那隻花貓就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蹦蹦躂躂地跑來跑去,一會兒看著飛鳥,一會兒玩著溪魚;仿若世上的事物對他來說,都新鮮有趣,率真任性,不在乎世人目光。
在四處奔跑了一會兒之後,大花貓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興奮地向他撲來,腦袋往他的胸口蹭了蹭。「前輩,前輩!你來接我回家了嗎?」
看著花貓的笑靨,一頁書神情一頓,他有多久沒見到此人如此喜悅的表情了?習慣性的摸摸花貓腦袋,「嗯,我們走吧。」
「欵,往哪走?」花貓頭歪歪,看似對身在何處全然不知。「對了,這裡是哪裡啊?前輩,我們又要回哪啊?」
「回雲渡山。」不管花貓多多疑問,將人攔腰抱起,化光飛回。
撿一隻貓,或許會給自己帶來點小麻煩。
但撿一隻名喚素還真的貓,給人帶來的,就稱不上是一點小麻煩。「坐好,不要亂動。」要制服素還真,或許不是難事;但要制服忘了自己是誰的素還真,就有其困難度。
光是想要將那個號稱沒人認識他,就不用換洗衣服的大花貓的臉擦乾淨,就費了不少心力。臉還沒擦好,衣衫就滑落大半,頭冠也搖搖欲墜;看得人落得這副慘狀,也不肯就範的模樣,一頁書心一橫,直接將人衣衫褪盡,丟入山中水地。
水池,是後山的溫泉,頗具療傷之效。至於對腦傷有沒有效果,就不可而知。
貓落水中,也不掙扎,嘩啦嘩啦個幾聲,便在水中玩了起來。「哎哎,前輩真粗魯。」一句話,說是抱怨,卻又帶了幾分軟音,轉眼間一個呆楞,偏頭望向一頁書,「咦,我在這裡做什麼?」
果然腦傷的不輕,嘆了口氣,將人壓回水池。「乖,把自己洗乾淨。」
「為什麼要洗乾淨?維持這樣不好嗎?」
「既然都下水了,何不洗清?」
「唔,但是……。」
「別但是,洗就是了。」抓起毛巾,便往人身上擦去。一拭頸上風沙,二拭手上污泥,三拭身上塵;將人白皙透亮的肌膚擦得泛紅。「轉過身來。」
「痛痛痛,輕一點嘛,前輩。」
「乖一點,就不會疼了。」哼了聲,氣勢非凡,令本來還扭動掙扎的嚇得一震。「轉過身來,不然我下水和你一起洗。」
頭一歪,大貓眨眨眼,拍水一震,激起水花無數,自然也落濕了一頁書;看得一身濕淋的一頁書,大貓彎眼而笑,「那便一起吧!嘿嘿。」
看著那笑眼彎彎,素來泰山崩於前亦面不改色的一頁書,不經又嘆了口氣,他突然能夠理解為何八趾麒麟談到素還真幼年時,表情會是一片木然。這般頑童啊!
真不知道當年帶大這調皮孩子時到底經歷多少辛苦。
過了好一會兒,花貓終於又成了白貓,雖然為兩人身材差異鬧了一陣子的彆扭,隨後又不安分的在雲渡山上跑來跑去。一會兒跑到屋外;一會兒盯著燭火,驅趕欲投火的飛蛾;一會兒又蹭到他的身邊,靠在他身上磨磨蹭蹭。
「前輩,前輩,我好無聊啊。」
蹭也就算了,還打亂了他的晚課;雖然他也不是必做功課之人。伸手拍拍白貓的腦袋,將貓擁入懷裡,思考了會兒要不要趁機將貓養胖一點;真不曉得平日屈世途是怎麼餵的,都不生點肉。
「我念書給你聽。」
「經書什麼的又不有趣。」嘴一嘟,腫成了包子臉,「陪我賞星。」
「賞星?」
「嗯,今天夜色很漂亮呢!」隨之又是燦然一笑,「星光閃耀的,不看可惜。」
「嗯。」
夜觀星空,對一頁書而言並不陌生,多少的危機轉換,便是在觀星測月中所推斷出來的。而不為江湖,只為看而看,只為歡喜而看,只為興起而看,觀星而不皺眉的日子,倒是少得可憐。
那一星暗,是誰的隕落;那一星亮,是誰的現世;那一星閃,是誰的機遇;月換星移,又是誰的動靜。觀看多了,便少了欣喜的純然,少了對星空夜色的讚嘆。
本來,這人夜觀星象時,總是愁眉深鎖。現下卻笑得像孩子似的,全然不覺那些代表了什麼。
「如何?陪我?」
「陪你。」
對那晶亮的雙眸,他還能說什麼呢?怪不得屈世途總怪他將人寵壞。
提議賞星的人,卻沒過多久,便熟睡在他懷裡,沉沉的,帶著一絲笑意。
或許他該趁此時機,讓人接受治療,讓他再度重返人世,重返忙碌肅殺的江湖,讓他能夠再度站在高峰,為眾人引路。但是,若如此,他還能這般笑鬧,這般熟睡嗎? 江湖滾滾,波濤洶湧,閃眼間人情反覆,讓身處其中的人總不得安眠,煩惱甚多。
能像這樣的睡,也不知道是哪回重傷昏迷之時。
心念一轉,想到大貓之前的交待:順其自然,不急治療。
述說時,帶著幾分調皮笑意,和眾人的殷切擔憂相反,像是早知道事有轉機的從容;一如以往,喜歡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但,那又如何呢?白蓮的決定,就是梵天的道路。
這是他的誓言,他的承諾,無論天是否將要塌下,都會奉行的決擇;絕不帶有一絲遲疑。
心思把定,一頁書嘴角微揚,將人抱回房內。管那世人會不會說他偏私,就當是放假幾天,就算是神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只要他過的開心就行了。若腦傷真是一去不回,那素還真的路上,也永遠有他的相伴。
大貓睡得很早,起得也很早。天際才剛露出魚肚白,便眼睛大睜的東張西望,最後像似無聊般,在被窩中滾來滾去。
對於一隻不在乎自己是否弄髒的貓,你不用指望他會在乎衣服是否要穿得整潔。在床上滾了一陣後,大貓又被窗外的鳥鳴吸引,連鞋子也不穿的就踏到屋外,找尋聲音的來源。然後蹲在樹枝上,看那蹦蹦跳跳,為一天開始忙碌的鳥兒們。
也不擔心會不會便鳥糞砸到。
聽到異聲而前往查探的一頁書,所見的就是番景象。躲在樹葉濃密之處的大貓,正一臉好奇的盯著梢頭鳥兒們的動向,只差這貓上樹的原因並不是為了打獵,不然他還真以為是貓妖出現。怪不得衣服眨眼間就髒了。
「素還真。」
聽到他的叫喚,大貓連忙從樹上跳下,和之前一樣,笑著撲進他的懷裡,「前輩,叫我啊?」
「吃飯。」
「哦,我想喝珍珠奶茶。」
「……。」
誠如你不用期待素某人的情商,你也不用指望一名和尚的早餐能有多豐盛。清粥小菜,加上當季盛產的水果,也就是如此。看著自己準備的菜肴,一頁書突然想著,要將人養肥,說不定將人丟出去還快些,或許有人願意每天三餐地提供這人珍珠奶茶。
不過,所謂的珍珠奶茶到底是怎樣的東西呢?
丟開這無謂的問題,一頁書舀了一匙暖粥,吹了幾口,送到大貓嘴邊。只見貓眉頭一皺,說道,「前輩,我手腳安在,能自理的。」
雖是這麼說,但大貓仍配合的吃了起來,正如以往,不得不在他眼神下屈服。即便傷了腦,讓他的言行不若以往,但某方面卻又可喜的一如往常。在這連屈世途都不認得的狀態,他對他卻仍相差無多。
「前輩。」
「嗯?」
「您的傷好多了嗎?」
一回神,對上雙清明的眼,閃著以往的光輝。這就是所謂的時好時壞吧?
「嗯,能自己梳理否?在外行走,總不能穿成這般。」
「呵,這點小事,素某還辦得到。」
「辦不到也無所謂,我幫你穿,就跟昨晚幫你脫一樣。」
然後看著大貓的臉,逐漸紅了起來。「唔,多謝前輩好意。」
見那羞紅神情,一頁書頓時覺得,或許,他應該將人藏在雲渡山才是。即便,他曉得這樣不行,躲在山中,是遇不上緣份轉機。
用完了早膳,換好了衣衫,大貓又正起蓮冠,一如以往的入世之姿,眼神卻又倏地轉成迷茫,「咦,這位大師,此處是?」
「嗯──。」
「呃,是前輩。」大貓眨眨眼,一臉壞事被逮到的樣,「那我先告辭了。」
「保重。」
「前輩也是。」向山門蹦躂了幾步,大貓又突然回首,歪頭問道,「對了,前輩,若我又迷路了,您還會來接我嗎?」
「當然,你安心離開吧。」
「嗯。」
接你,不論幾次。正如同以往,不管是誰迷失了,我倆都會引領彼此回歸。看著大貓離去的背影,一頁書決定發信給屈世途,要他別太過擔心。
後記:
前陣子有人說想看一頁書對上失智素,嘛,當時咱心中只想著,那劇情不是撲上去就是壓下去,再不然就是綁起來然後咳咳咳;不過,咱還是一本純良地寫了清水文。畢竟咱對那啥文的實在是沒天份,為了避免殘害眾人雙眼,還是謹守本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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