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智 (書素)
「失憶?」
打從知曉彩綠險磡的暗招會有什麼後遺症，受害者便偷了空來到雲渡山山腳，望著雲遮眼處做了七、八、九分鐘的心理準備；天殺的，以往他上戰場也沒這麼緊張。這回兒不過是報個信嘛，犯得著這麼七上八下，心頭小鹿亂撞的嗎?
若有人這麼問，就會見著大賢人眨著圓潤又濕潤的大眼，可憐兮兮地說道，你要代替我去嗎?
看那可憐又無辜的神情，只要是明眼人都會曉得，趕緊說聲，保重，慢走，不送。
所以，為什麼在這三王亂竄，異能亂跑，小卒出來亂的忙死人階段；中原的首腦，……，精神領袖，還得親身前往這妖道角的死亡禁地，咳，佛門聖地一尋因波旬之亂而不得不在家靜養的大和尚呢?不就是因為沒人肯替他走一趟嘛。開玩笑，那和尚既偏心又暴力，連他偏心的對像都不敢前去了，其它人誰敢啊?又不是找死。
那號稱天下第一管家的好友，可是對素賢人這趟行程表示：各人造業各人擔，自己的前輩自己去報告。言下之意，要死自己死，別拖旁人下水。連最親的朋友都不幫他了，大賢人就算再怎般無奈，也只有自行前來。
不過……，
聽到那比平時高八度的嗓音再高了幾階的問句，中原一代神人，苦境的中流砥柱，僅管已做了心理準備，仍不經渾身一顫。捧著茶杯，雙眼眨著眨的，細細打量前輩的神色，緊張地舔舔下唇，對接下要說的話，實感難以開口。
「前輩……。」
「坦白從寬!」
高亢一聲，說得明明白白。
聽得素大賢人又不經地抖了抖。兩人相識數十載有餘，彼此的心思，不用明說，在眉眼流轉之間也能交流訊息；這默契用在敵人身上甚好，但用在自個兒身上……，那豈是一個慘字了得?那備好的台詞，說法，在和尚面前全然無用武之地；若要說出，恐怕會被詐欺罪定讞。而那欺騙和尚的下場……，絕對沒比打成流星更好的。
「唉，前輩……，其實真得沒有那麼嚴重，您不用這般緊張。」
「說!」
和尚眉頭一挑，大有抗拒從嚴的意思。想到過往抗拒後的下場，大神人又不經地渾身一顫；明明面對眾多罪惡首腦都能不懼其威地胡說八道的，偏偏面對這和尚……，唉，他就算是再轉世個十次八次也沒那個膽。真不曉得前幾世與這人有何糾結，為何天底下人這麼多，他就獨獨畏他而已。
「好嘛，我說就是了，根據非非想大人的說法，這菌絲會入侵腦識，很有可能會……。」仰天一望，賢人暗自祈禱，希望大和尚等會兒不會一時衝動就將那慘綠色，看起來很陰鬱，實則很歡樂的國家滅了；他可是得靠他們來牽制其它六王，再說，想求解藥什麼的，也得靠那裡才成，「失智。」
啪嚓!
看著那碎成粉的茶杯，素大賢人頭上流下一汗。好吧，雖然早就料到前輩會有這般反應，但是，實際見著還是心感……幸好他不是那只茶杯。但若不先說明，日後被前輩抓包……，他的下場可能會比這只茶杯還慘。當然不是說會粉身碎骨，不過，肌肉酸痛什麼的，應該是逃不了。
「當然那是最嚴重的狀況，事情不見得會演變得如此。」眼見和尚渾身怒氣即將實體化，賢人急忙地補充道，「就現階段來看，不過就頭有點昏，手腳有些冰冷，氣血運行的……前輩，這真的只是小事，你真得不需要這般盯著我瞧。」
「若只是小事，你就不會特意向我說明了。」重拾一只茶杯，斟了半滿的茶。和尚氣焰收歛，轉回一臉平靜。「你有何打算?」
眼見氣氛和緩，料是危機已過，賢人眼珠子靈活的轉了轉，歪著頭裝得一臉無辜的說道，「順其自然?」
啪嚓!
好吧，或許他安心的太早了。看著那英勇犧牲的茶杯二號，默默地在心頭哀悼，安心地去吧!嗚呼哀哉，尚饗。
「不思治療?你還真確定命中會有貴人相助，這又是時間城的指示?」
「前輩英明。」
呵呵地灌著迷湯，雖知成效有限，但總比沒有的好。誰讓一頁書前輩一句話就將他想說的全都總結在一塊，想從中套點和緩的空間都沒有。與人太熟，太知心便是這樣，想要混水摸魚都會被抓包。
「將那些話都省下，過來。」
拍拍大腿，某和尚意圖昭然。
對這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的表示，素賢人嚥嚥口水，就算心有不甘，仍不得不依的挪了位，坐到雲渡山的特等席上。
特等席……，唉，雖然他不知道有誰想坐在這特等之位。但是，素賢人眉頭一皺，嘆了口氣，若是娃兒姿態也就罷了，他這個大男人貌，坐人腿上，他還需不需要教徒弟啊?還好他的前輩還不會無良到在小孩兒面前要求他這麼做。不然，還是刨個坑將自己埋了的好。
顯然，這種面子問題，從來不在書大前輩的考慮範圍內。伸手將人抱進懷裡，嗅嗅獨有的清香，再看看那因害羞而泛紅的粉嫩雙頰，心情頓時好上幾分。
「若沒遇上貴人，你失智得徹底，又該如何?」蹭向那軟嫩的頸間，在耳畔輕聲說道。
「這嘛……。」被蹭得有些發癢，又敢不擅自移動，只能扭扭身子，表示抗議，「素某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要不將你綁在雲渡山上?省得亂跑惹人擔心?」
「呃……。」
知曉和尚言出必行的性子，大賢人瞬間一僵，想到之前住在雲渡山上的日子……，他可以說不要嗎?再說，他若真失智，整天胡言亂語的，恐怕會面對的就不是抄經打禪這麼簡單，說不定大和尚真會將他綁在禪房裡的一角。想到那慘狀，不經全身惡寒。
「前輩啊……。」
「嗯──?」
「沒事。」
悶悶將話吞回，面對那高昂的嗓音，他始終沒有抗議的勇氣。將脖子掛在和尚的肩，素大賢人嘆了口氣，心嘆自個兒還真是沒用，明明來到前就備好無數說辭，真見著人倒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雖說，他也不是不曉得前輩的擔心。
這回失智，狀況可比先前失憶來得嚴重。再怎麼說，對於失憶，他們有多種經驗；但失智嘛，一不知該如何處理，二不知未來到底會如何。但他想，就算再糟應也比先前前輩失憶兼發狂來得好，隨便打人便罷，沒事還與閻達煮酒論英雄，嚇得佛劍與裳纓絡都汗滿全身，不知所措；是說，那倆不都是出家人嗎?這般光明正大喝酒成嗎?
好吧，對魔佛講戒律毫無道理。一群嚴以待人的傢伙。
眼珠子轉了又轉，不管如何，還是先順毛再說；不然依和尚的性，他真別想離開雲渡山一步。
「好嘛，對不住啦，前輩。我不該獨自亂闖亂逛讓您擔心了。」
聲音一軟，往人身上蹭蹭，就他過往經驗，百試百靈。
「知錯了?」
果不其然，和尚的聲音輕了，少了幾分殺氣。
「是是，都是我的錯，為了彌補這分錯誤，素某現下就去處理相關事件。前輩，您好生保重。」
想這真是個絕妙的抽身點，反正現下書大前輩被淨琉璃菩薩勒令不得出山，大不了等事件過了他再來賠罪。到時他狀況好了，再帶個外人一同，想必前輩看在外人分上還會留點情面，不會太刁難他。
心是這麼想，但身卻動不了。被大和尚掌握在懷裡，牢牢的，就連起身也辦不到。
「這?」
「要乖乖坐好，還是到床上去?」
這威脅，還能再明白點嗎?
倒抽了口氣，到底什麼時候他的前輩懂得以「床上」兩字來威脅人了?明明本該是六根清淨的高僧來著的。果然和腦子抽風的人論交，也會讓人滿腦子的不正常，是那名春鎖紅顏沒事就仗著那義妹的身分上山，帶著那情色思想，給他的前輩洗腦?還是待在閻達那被奇怪的法理影響?那閻達那空有武力的傢伙有本事教壞前輩嗎?
腦子中閃過千百種他的書前輩為何會學壞的理由，大賢人屏除這不知打哪冒出的雜念，一臉正色的回道。
「還是維持這樣就好，前輩。」
「哈!」
聽那笑，素賢人不由得再度腹誹。
果然人不能閒太久，一久，渾身的劣根性都犯了，連性子都惡劣了幾分；想當年前輩人多好，都不會這麼欺負人，沒事還會帶個水果茶點的來看他；哪像現在，一抓著時機就想虧他幾句。看來他還是得派點事給前輩做，不然那該長不該長的心眼全冒出，往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哼!」
哼哼抗議幾聲，撇頭不見某人得意。
對這反應，和尚也不氣惱，對這人的性子，早早就摸個十成十；輕拍背部表示安撫。
「放心吧，就算哪天你失智，忘了自己是誰，應該要做什麼，你的路上仍有我。」
「前輩。」
看著那清聖的容顏，素大賢人感動的淚眼汪汪。但很快地就被大和尚的下一句話打爛。
「該睡了。」
「前輩!」
現在還是白日，您倒忍著點啊!!!
後記：
話說，當時素還真失智後在武林上亂跑，很難抓時；咱就想說，為毛沒有想去請雲渡山上的大佛出面啊?
想依大佛的能力，必然將素還真毫髮無傷的抓回來；至於，抓回來後的下場……，算了，要是他出動，其它人哪還有戲唱啊。(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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