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雲
睜眼，閉眼
恍神之間，便是另一個世界
刀起，刀落
眼前的一切，便完全不同
花開了，葉落了，名為智慧的葉從他腦海裡飛落，成為青春的花，最後，將成為成熟的果。他不曉得，是怎樣的人會拿自己的青春來交換別人的智慧；如果同別人不明白是怎樣的人，會拿自己的智慧來交換一副，或許，稱不上是頂尖的刀劍。
為了別人。
他做了這樣的事。
後悔嗎?在那段歲月裡面，有無數的人問過他這個問題。但他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智慧是累積而來的，但青春與性命，卻是流失了，就再也喚不回的東西。他想，與那名以青春交換他的智慧的女子相比，他損失，很少很少。
刀起，刀落。
他親愛的朋友，拿著他所贈與的刀劍保護自己，奪取他人性命之時，同時，也切斷了他的故往。記憶隨著金葉而飄散，面容也隨之更改，變得些許澀嫩。
他曾經打趣的跟友人說，現在要是給人瞧見，對方搞不好還以為他是少年白。那時，友人是怎麼說的?
似乎是低低嘟嘟叼念了幾聲，說些什麼，他已經不記得了。
像是腦子再也塞不下任何東西的老人，所遺忘的，永遠是最近的記憶。而不同的是，遺忘的東西，愈來愈早，愈來愈多，多到有時見著老友，會被那蒼桑的面容嚇到。那已經不是記憶裡的長相了。
或許是面容改變的太快，快到再也藏不住自己的改變。
其實，他內心裡有些小小的受傷，沒想到他在江湖裡打混了這麼久，經歷過這麼多事，刀劍沒拔幾次就將他長年累積下來的，名為智慧的東西，全都消磨殆盡。
他逃入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有他最早期的友人，溫和善良的友人，號稱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但其實，這個地方也不夠安全，他還記得，有場慘案就在這裡發生。只是，動手的人是，被殺的人又是誰，那已經不在他的記憶當中，隨著金葉一同飄落。
友人很快的就接納他這名訪客，或許，該稱為房客會比較適合。他在這裡待上了好一陣子，事實上，他這名友人自認識他以來，一直有保留一個房間給他，供他避難時有個住處。雖然，他一直沒有付錢給這名友人。
燈，晃晃悠悠。
其實，他很喜歡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在這個暗到什麼都看不見的場所裡，看著一盞溫柔的燈。
這個場景，很符合他的狀況，生在五里迷霧當中。看著當初所記載的手札，他大概可以明白，當初這麼做的原因。只是，失了記憶的他，卻不曉得如今真實的狀況。
持燈的友人，常常拿一些，他很久以前所寫的東西給他，東西多到他差點以為，這裡是他第二個家。雖然，他想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俗稱，狡兔有三窟嘛!
被人稱為神人的他，又怎麼不是狡兔群裡的老大?
最後，
他再也記不得了。
紙上所跳躍的每一個字，雖然，都是他的筆跡，但他再也無法去理解那個意思。
武林是什麼?江湖又是什麼?
在他的腦海裡，已失去了原本的意義。被打上了個大大的問號。
為什麼他會進到這紛亂的紅塵?
看著這段時日一直照顧他的友人，他愣了一愣。
「或許，就此離開江湖，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持燈的友人笑了笑，素來溫柔的雙眸帶著淡淡的哀傷，「反正，就算你以此身出現，大概任誰也看不出你就是素還真，傳說中的神人。」
如果，
我不是素還真，那我是誰?
聽著友人的提議，他笑了一笑。雖然，他已不是眾人所熟識的神人，但他，依然還是素還真吶，再怎樣，也不會改變。
那一日，他難得的離開了這黑暗的通道，到街上逛了逛。
好好的思考，為什麼當初的自己，會踏上這條漫長的不歸路?
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看似深遠重大，其實，花不了他多少的時間。
沒花多少功夫，他就知道為何如此。
雲上，
怕在地上被人瞧見，他招了朵雲御風而行。
臥在雲上，
聽見雲下。
於是，他回到那黑暗的道路。
「我要走了，好友，多謝你的照顧。」
「去哪?」
「江湖．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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